考慮到牛羊肉粉是當地普通居民的日常早餐,貴州政府部門采取行政措施試圖穩定物價,初衷固然值得贊賞,但作為行政行為,一要依法行事,二要考慮政策手段和效果。就具體措施而言,對一碗粉進行粗暴限價完全走錯了方向。通過行政力量不當干預市場,最終的破壞性后果會大大超出預計。
近期,繼貴州黔西縣牛肉粉漲價被要求恢復原價后,該省其他地區部分羊肉粉漲價再次被約談,引發關注。10月15日,針對普通羊肉粉從每碗8元上漲到10元的問題,習水縣、綏陽縣市場監管部門進行了專項檢查,并先后以發通知、約談的方式,對個別早餐經營戶試圖集體漲價的行為進行警告,并責令已漲價的早餐店“降回去”。
從黔西到習水、綏陽,貴州多縣的市場監管部門針對普通的牛羊肉粉價格進行直接干預,其初衷是為了穩定物價,確保老百姓生活水準不下滑。在三地市場監管工作人員看來,這些商家之所以漲價,不是因為成本上升,而是因為看到別家漲了。例如,習水縣普通牛羊肉粉一直保持在8元每碗,同樣分量在貴陽的價格則是10元。最近,貴陽一些牛羊肉館漲到了每碗11元,因此他們決定將當地的價格提到每碗10元。
在面對媒體時,習水縣市監局局長吳焱還專門用數據闡釋了為何習水當地的商家漲價理由不充分。吳解釋道:從今年6月份開始,習水縣就推行平價豬肉供給制度,習水縣每天的豬肉消費量為250頭,平價豬肉的供給為100頭左右,每斤限價20元,低于市場上的其他豬肉價格,基本保證了低收入家庭的肉類供給。此外,從最近幾個月的肉類價格看,習水縣價格都低于遵義其他縣區,調控效果明顯,因此牛羊肉館漲價不具有合理性。
吳焱的解釋顯示其對市場運行情況缺乏基本的體察。首先,即使是平價豬肉的價格,也比去年同期上漲了50%以上。其次,當地政府供應的平價豬肉只占市場總消費量的40%,而且平價豬肉主要是為了保證低收入家庭的肉類供給,嚴格限量購買,并不針對商業用戶,根本無法保證早餐店可以采購到足夠的平價豬肉,而普通豬肉價格同比上漲更快;最后,豬肉尚有平價檔供應,但受豬肉價格上漲波及的牛羊肉卻沒有平價供應,由此帶來的成本被遮蔽了。
吳焱提供的情況恰恰可以說明,當地商家的確承受著豬肉價格大幅上漲帶來的牛羊肉價格上漲的壓力。而除了基本的成本核算外,更重要的一點在于,早餐行業是一個充分競爭的市場,依法實行市場調節價,也就是由經營者自主制定,通過市場競爭形成的價格,并不屬于實行政府指導價或政府定價的領域。只要經營者不存在價格法所規定的不正當價格行為,市場監管部門就沒有權力干預。
可以預見的是,在成本上漲的壓力之下,如果商家因為政府部門的不當干預而被迫穩住價格,就會出現同樣是一碗羊牛肉粉,但比之前少幾塊肉或者肉更小的情況。而商家如果不這樣做,就無法長期維持正常經營。不管是減少分量還是關門歇業,最后的結果都會是出現經營者、消費者雙輸的局面。
考慮到牛羊肉粉是當地普通居民的日常早餐,政府部門采取行政措施試圖穩定物價,初衷固然值得贊賞,但作為行政行為,一要依法行事,二要考慮政策手段和效果。就具體措施而言,對一碗粉進行粗暴限價完全走錯了方向。通過行政力量不當干預市場,最終的破壞性后果會大大超出預計。如果當地政府真的希望照顧普通居民尤其是貧困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完全可以采取補貼的方式,把居民的生活負擔降下來,而不是一廂情愿地強迫商家承擔全部成本。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市場決定資源配置是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必須遵循這條規律,著力解決市場體系不完善、政府干預過多和監管不到位問題。十九大通過的黨章修正案進一步提出“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如果對早餐店里的一碗粉都要進行限價,如何能體現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決定性作用?
市場各方和監管者都需要意識到,由于豬肉價格快速上漲帶來的一段時間內的部分食品價格上漲,是不可避免的,對此必須直面和承受,也需要積極調整各自的應對策略。政府的職責和作用主要是保障公平競爭,加強市場監管,維護市場秩序,彌補市場失靈,而不是過多干預,甚至直接參與普通商品和服務的價格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