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以為有發(fā)出聲音，但唇瓣間吐出的卻只有沙啞的氣息。

(資料圖)

極度的緊張和亢奮毫不留情地使身體和精神一下子就疲憊了。

時崎狂三雙腿微微顫抖，當(dāng)場癱坐在地。

「『我』！」

「還好嗎？」

于是，一群位于周圍的少女憂心忡忡地出聲詢問。

綁成左右不均等的頭發(fā)，以及時鐘般的左眼。

她們是狂三的分身，所有人的樣貌都與狂三一模一樣。

狂三干咳了幾下后，慢慢站起來。

「還好……沒什么大礙。」

狂三等人正位于深夜的大廈頂樓。月亮躲在云的后方，只有地上的燈光朦朧地照著四周。

「

…………」

狂三目不轉(zhuǎn)睛地俯視自己混入黑暗的影子，慢慢抬起腳——用力踏了一下腳跟。

她并非想喚出天使或潛藏在影子中的分身。

只是——對「剛才被吞進(jìn)影子里的精靈」感到憂慮。

沒錯。狂三前一刻才在這個地方面對某個精靈。

識別名〈幻影Phantom〉。

她是身影被雜訊籠罩的神秘存在，也是將人類變成精靈的精靈。

而去除雜訊后顯現(xiàn)出來的樣貌——竟是士道等人的副班導(dǎo)，

同時也是〈拉塔托斯克Ratatoskr〉的分析官，村雨令音本人。

不過就算踹了一下影子，也無法得知內(nèi)部的狀態(tài)。

雖然是一個入口，但狂三的影子大致分成兩個領(lǐng)域。

一個是分身群蠢蠢欲動，自由出入，類似藏身處的空間。

而另一個則是為了將吞進(jìn)影中之人的「時間」全部奪走，類似胃的空間。

當(dāng)然，狂三吞食令音的空間是后者。

狂三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操縱那個空間，既無法自由吐出吞進(jìn)影中的東西，也無法窺探里面的情形，

就像人類無法用肉眼窺視自己體內(nèi)一樣。

……之所以會用腳踹影子，只是激昂的情緒無處發(fā)泄罷了。

再怎么強(qiáng)大的精靈，被吞進(jìn)那個空間也不可能生存下來。

狂三在靜謐無聲的寂靜之中輕聲嘆息。

「真是——沒意思呢。分太多力量出去的精靈……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然后像在說給自己聽一樣如此呢喃。

實(shí)際上，那并非她本來的力量吧。

因?yàn)槭艿娇袢銎洳灰獾墓簦B天使和靈裝都沒有顯現(xiàn)出來。

不過，重要的是結(jié)果。令音消失，而狂三站在這里。

只有這個事實(shí)是這場戰(zhàn)斗的結(jié)局。

狂三再次長嘆一口氣后露出銳利的視線，緩緩抬起頭。

「好了——『我們』，這并非結(jié)束。我們的目標(biāo)不是剛才那樣的廢物，而是三十年前強(qiáng)極一時的怪物。」

「…………」

狂三發(fā)出宏亮的聲音如此說完，分身群便誠摯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為此，我們需要士道的靈力——走吧。」

「好的、好的，出發(fā)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勢必將士道納入『我』的手中。」

「既然連分配力量的〈幻影Phantom〉都落得這樣的下場了，那么在她出生以前擊潰她，更是輕而易舉吧。」

「是呀、是呀。不過——」

這時，一名分身突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么〈幻影Phantom〉不惜分送自己的力量也要增加精靈呢？那一定會導(dǎo)致自己變?nèi)醢　！?/p>

「

…………」

分身說完，狂三沉默了片刻。

此話確實(shí)有道理。若是令音擁有十全的力量，即使是狂三也毫無勝算吧。

事關(guān)自己的性命，實(shí)在不可能因?yàn)轸[著玩而將人類變成精靈。

一定有——什么理由。

不惜失去自己的力量也要達(dá)成的目的。

不惜置身于險境之中也要成就的事情。

「…………」

不過，即使狂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

而唯一知道那個答案的女人，已經(jīng)沉眠于黑暗的影子中。

「——哼。」

狂三憤恨地從鼻間哼了一聲后，帶著分身離開現(xiàn)場。

◇

「——司令！偵測到士道的反應(yīng)了！」

飄浮在天宮市上空的空中艦艇〈佛拉克西納斯Fraxinus〉。

船員宏亮的聲音響徹整個艦橋。

坐在艦長席上的少女像是對此產(chǎn)生反應(yīng)，肩膀和綁成雙馬尾的頭發(fā)抖了一下。

「！干得好！到底在哪里？」

〈佛拉克西納斯Fraxinus〉的艦長兼〈拉塔托斯克Ratatoskr〉的司令官五河琴里豎起嘴里含著的加倍佳糖果棒，將身子向前傾，注視主螢?zāi)弧?/p>

沒有人認(rèn)為她的反應(yīng)太過大驚小怪。

因?yàn)榍倮锏母绺缥搴邮康涝谂c「最邪惡精靈」時崎狂三接觸時，失去了下落。

數(shù)秒后，主螢?zāi)簧嫌吵鲆幻倌辍?/p>

秾纖合度的身材，蹣跚的腳步。雖然因?yàn)榈拖骂^而看不見表情，但那無庸置疑就是琴里的哥哥士道。

也許是心理作用，感覺他的衣服比剛才臟。

而且原本應(yīng)該和他在一起的狂三卻四處不見蹤影。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總之，先把士道接回船上！」

「是！」

船員回應(yīng)琴里后，操作控制臺。

于是下一瞬間，〈佛拉克西納斯Fraxinus〉發(fā)出微弱的驅(qū)動音，同時開始移動，士道的身影突然從螢?zāi)簧舷А?/p>

片刻過后，士道旋即伴隨著淡淡的光芒出現(xiàn)在設(shè)置于艦橋內(nèi)部的傳送裝置上。

「士道！」

琴里出聲大喊后，立刻從艦長席上起身，沖到士道身邊。

「你沒事吧？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狂三呢——」

琴里抓住士道的衣袖，連珠炮似的不斷提問，卻突然噤口不語。

因?yàn)樗咏康溃筋^看他的臉龐后，終于看見了他的表情。

苦悶、悲哀、些許的悔恨。

以及由那些情緒構(gòu)成的——堅(jiān)決表情。

士道先前的確抱持著要封印狂三靈力的明確意志去面對狂三。

不過，如今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是凌駕其上，甚至流露出些許瘋狂的悲愴使命感。

簡直就像——一心只想拯救某種東西，即使?fàn)奚悦苍谒幌А?/p>

琴里有一瞬間被他那雙眸深處燃燒的光輝所震懾。

「——琴里。」

士道靜靜地抬起頭，開啟雙唇：

「可以幫我召集大家嗎？我要全部說出來，說出我剛才，不對——是『至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狂三做了什么，以及她為我付出的一切。」

想問的事如山一樣多。而且在無法確認(rèn)狂三所在地的情況下，她想盡早得知情報(bào)。事實(shí)上，換作是平常的琴里，應(yīng)該早就責(zé)罵士道別賣關(guān)子，硬是逼他馬上說出來了吧。

然而琴里這次卻無法這么做。

因?yàn)楝F(xiàn)在士道散發(fā)出不由分說的氣息以及一觸即碎的悲痛感。

「……好，我知道了。」

琴里微微屏息，點(diǎn)頭回應(yīng)。

接著深呼吸，重新打起精神后，對船員們下達(dá)指示。

「椎崎，把公寓里的精靈接到船上！箕輪，麻煩你聯(lián)絡(luò)折紙、美九、二亞！川越、干本繼續(xù)搜尋狂三的反應(yīng)！」

「了解！」

船員們齊聲回復(fù)琴里一連串的指示。琴里微微點(diǎn)頭后，接著望向左方。

「還有令音，聯(lián)絡(luò)真那——」

說到這里——

琴里皺起眉頭。

她的視線前方有一名坐在控制臺前的女性。隨意扎起的長發(fā)，有些困倦的雙眸下浮現(xiàn)深深的黑眼圈，還有一只傷痕累累的小熊玩偶從她栗灰色的軍服口袋探出頭來。

她是〈拉塔托斯克Ratatoskr〉的分析官，同時也是琴里的摯友，村雨令音。

「……嗯，了解了。也把真那叫來吧。」

令音緩緩地點(diǎn)點(diǎn)頭回應(yīng)琴里。

照理說并沒有什么怪異之處，她的容貌、聲音、應(yīng)答，全都跟平常一樣。

然而不知為何，琴里卻覺得那幅光景有種莫名的突兀感。

「……琴里？」

「！——」

聽見令音呼喚名字，琴里赫然抖了一下肩膀。

「嗯……抱歉。拜托你了。」

看來她似乎有點(diǎn)神經(jīng)質(zhì)了。她輕輕搖了搖頭如此回答后，將視線移回原處。

◇

——在士道被傳送回〈佛拉克西納斯Fraxinus〉后過了約一小時。

「…………」

設(shè)置于艦內(nèi)的作戰(zhàn)指揮室內(nèi)陷入一片沉默。

室內(nèi)包含士道在內(nèi)，共有十三個人。十香、折紙、琴里、四糸乃、耶俱矢、夕弦、美九、七罪、二亞、六喰這些精靈，還有令音和真那。真要算的話，〈佛拉克西納斯Fraxinus〉的管理AI瑪莉亞應(yīng)該也能透過螢?zāi)豢匆娺@個狀況。

然而即使聚集了這么多人，從剛才起就沒有一個人發(fā)言，所有人都一語不發(fā)，臉色沉重。

其中真那則是一副雖然理解但無法接受的樣子，盤起胳膊，眉頭深鎖。

但這也無可厚非。

因?yàn)榇蠹叶悸犝f、得知了詳情。士道告訴了她們。

〈夢魘Nightmare〉時崎狂三這名精靈是如何誕生，又為何背負(fù)了最邪惡精靈這個惡名。

以及，她為了拯救士道脫離死亡命運(yùn)，不斷重整世界。

士道毫不保留、毫不夸張、毫不虛偽地——說出了她的足跡、她的歷程，以及她——悲痛不已的心思。

一個人承受那些事，怎么可能毫無不安？

該怎么做才能回報(bào)狂三的所作所為——士道確實(shí)想跟大家商量這件事。

但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大家明白。

明白時崎狂三這名少女并非只是個貪圖私利私欲或快樂而不斷犯下罪孽的暴虐之徒。

明白她為了拯救人類、朋友、世界脫離自己意外被迫犯下的過錯，而選擇了荊棘之路的高尚決心。

……不過，也許狂三本身不希望被人知道。

「唔……沒想到狂三竟然發(fā)生過這種事。」

「令人吃驚呢……」

發(fā)出聲音打破沉默的是十香和四糸乃。

兩人雙眼都瞪得圓滾滾的，臉頰流下一道汗水。

「……令人難以置信呢。」

這時，一名臉上有哭痣，將頭發(fā)綁成一束的少女接著如此說道。

她是崇宮真那，自稱士道的親妹妹，隸屬于〈拉塔托斯克Ratatoskr〉的巫師Wizard。她那威風(fēng)凜凜的雙眸，如今因懷疑和困惑彎成了納悶的形狀。

「那個暴虐無道、人面獸心、個性邪惡、弱肉強(qiáng)食的〈夢魘Nightmare〉，竟然打算拯救大家嗎？這笑話還真難笑。」

說完后，她夸張地聳了聳肩。

不過，也難怪真那會有這種反應(yīng)。

畢竟她與狂三是至今交手過無數(shù)次的宿敵，突然聽到這種事情，怎么可能馬上接受。

「真那，我了解你的心情。不過——」

士道說到這里時，真那垂下視線，張開掌心制止士道。

「……說是這么說，但若是問我比起兄長對我說謊，哪邊機(jī)率較高，這件事屬實(shí)的機(jī)率還是以些微差距勝出，我也只能相信了。」

真那說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真那……」

「哎呀，請你最好別給我誤會。說到底我只是相信兄長說的話，才不是認(rèn)同那個女人。」

「……怎么搞得有點(diǎn)復(fù)雜啊……那不是同樣的意思嗎？不過我大概了解你想說什么啦……」

七罪臉頰流下汗水說道。但真那沒怎么將這句話放在心上，繼續(xù)說：

「話說，兄長，我在意的還有另一件事。」

「嗯……是什么事？」

士道歪了歪頭，真那便豎起一根手指，眼神真摯地凝視著他問：

「就是出現(xiàn)在你所體驗(yàn)的〈夢魘Nightmare〉時崎狂三的過去——那個叫『崇宮澪MIO』的女人。」

「…………」

真那說完，士道輕聲咽了一下口水。

沒錯。士道利用狂三的天使〈刻刻帝Zafkiel〉所射出的子彈，得知了狂三的過去。

而一名自稱崇宮澪的少女出現(xiàn)在她的過去之中。

而且那名少女顯然非比尋常。她賜予狂三靈魂結(jié)晶，將她變成了精靈，讓她用那份力量來狩獵精靈。

她是狂三的仇敵，也可說是一切的開端。

況且，士道早就預(yù)想到真那會對那名少女感到好奇。

因?yàn)椤赋鐚m」。

澪報(bào)上的姓氏和真那一樣。

而「MIO」正是士道以前靈力失控，陷入失去自我的境地時曾脫口說出的名字。

這奇妙至極的巧合，要人不在意才是強(qiáng)人所難。

「是啊……我也很在意。這個叫作澪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給予狂三靈魂結(jié)晶，將她變成精靈……簡直就像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幻影Phantom〉呢。」

像在回應(yīng)士道而如此說道的人是琴里。她交抱雙臂，翹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嘴里含著的加倍佳糖果棒不斷上下移動。

〈幻影Phantom〉。那是將靈魂結(jié)晶交給琴里、折紙、美九、二亞、六喰等人，將她們變成精靈的神秘精靈之名。琴里說的沒錯，她確實(shí)與出現(xiàn)在狂三記憶中的澪有許多共通點(diǎn)。

「是與〈幻影Phantom〉擁有相同能力的精靈嗎？還是〈幻影Phantom〉的真面目就是崇宮澪？如果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再說，她與士道和真那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一堆謎團(tuán)呢。」

說完，琴里聳了聳肩，像在表達(dá)完全沒轍。

于是真那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說：

「當(dāng)然也有可能只是碰巧同姓，或是她用的是假名，但如果以有什么屁關(guān)聯(lián)的前提來思考，應(yīng)該是我和兄長的親戚吧？至少，她好像認(rèn)識我和兄長的樣子。」

真那撫摸著下巴說了。

多么不著邊際的言論，不過這也無可奈何。

因?yàn)槭康篮驼婺莾尚置迷缇褪チ诉^去的記憶。

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透過DNA鑒定證明兩人的確是親兄妹，但一開始真那稱呼士道為哥哥的理由，只是憑借她擁有的鏈墜相片與直覺這般簡陋的依據(jù)。

「唔……不知道呢。只憑這些難以判斷……」

正當(dāng)士道低聲沉吟時，二亞像是察覺什么似的歪了歪頭。

「咦？不過這么聽來，少年你是直接親昵地稱呼小澪的名字吧？這難道不奇怪嗎？」

「咦？哪里奇怪了？」

「沒有啦，就是啊～～三三遇見小澪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吧？如果是你們的親戚，就算是奶奶或伯母那一輩也不奇怪吧。但你卻直接喊她的名字，不覺得別扭嗎？要是失去記憶前的少年你的個性其實(shí)非常狂野，那倒是另當(dāng)別論啦～～」

「啊……」

聽二亞這么一說，還真有道理。士道搔了搔臉頰沉思。

但折紙立刻開口反駁：

「那倒不一定。崇宮澪是精靈或是擁有類似的能力，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shí)。既然如此，她也有可能以出現(xiàn)在時崎狂三面前時的姿態(tài)遇見士道和真那。」

「啊～～原來如此喵～～的確，我在被封印之前也是無論怎么熬夜、豪飲，皮膚都還是一樣光滑有彈性喵～～」

二亞伸出雙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打趣地說了。別理她就好了，七罪卻反問：「……現(xiàn)在呢？」二亞樂開懷地接受吐槽，回答：「一不小心膚況的曲線圖就瞬間垂直下降……喂，別逼我說這種話啦！」這精靈還真配合。

士道苦笑著望著兩人的互動，再次輕聲低吟。

然而，再怎么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這也難怪，因?yàn)橘Y訊太少了。若是士道或真那多少還記得一點(diǎn)以前的事情，那又另當(dāng)別論——

「呼嗯。」

當(dāng)士道東想西想時，突然聽見可愛的嘆息聲。

循聲望去，便看見其中一名精靈——

星宮六喰把玩著圍在脖子上的三股辮發(fā)尾，并且望向士道。

「此話甚是奇妙呢——不過郎君，若是你如此在意，回想起來便可。」

然后一派輕松地這么說了。

多么天真無邪的言論，真是至理名言啊。士道瞪圓了雙眼后，露出苦笑。

「啊哈哈……說的也是。只要突然想起來就好了……不過——」

這時——

士道才總算領(lǐng)悟到六喰話中的含意。

六喰既非說笑，也并非沒聽懂士道等人的話。

而是在敘述字面上的意思。

「……有辦法想起來嗎？」

士道一臉誠摯地問道，六喰便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點(diǎn)頭稱是。

「妾身的〈封解主Michael〉是絕對的鑰匙。無論是有形、無形、觸摸得到、觸摸不到之物，毫無任何區(qū)別，沒有〈封解主Michael〉無法開啟之物——即使是緊閉的記憶之門亦不例外。」

「…………」

六喰說完，士道咽了一口口水。

六喰揮舞的鑰匙天使〈封解主Michael〉——是強(qiáng)力無比的天使，擁有「開啟」與「關(guān)閉」萬物的能力。的確，只要憑借〈封解主Michael〉的力量，或許能喚醒士道封閉的記憶。

士道將手?jǐn)R在胸口好抑制住突然劇烈跳動的心臟。

不，不只士道。在場的精靈們也同樣露出吃驚或期待的表情，注視著六喰。

「……士道。」

其中反應(yīng)最明顯的，是琴里。她一臉嚴(yán)肅地凝視著士道。

她的表情透露出的不是驚愕或困惑——而是緊張。

宛如她早就察覺六喰所說的〈封解主Michael〉的可能性，卻不敢說出口的樣子。

「——琴里。」

士道從琴里的表情推測出她的心思與憂慮。

若是一切順利，士道恢復(fù)過去的記憶，也不代表那是士道等人所期望的結(jié)果。

畢竟誰也不知道士道與真那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事。

而且也不保證士道在恢復(fù)本來的記憶后還能保持現(xiàn)在的人格。

雖然不至于士道過去的人格會吞噬現(xiàn)在的他……

但無法否定過去的記憶可能會對士道造成某些影響。

不過——

「別擔(dān)心。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永遠(yuǎn)都是你的哥哥。」

士道說完，胡亂搔了搔琴里的頭，微微一笑。

「哥哥……」

琴里瞬間感動萬分地濕了眼眶，但或許是想起還有其他人在場，立刻甩了甩頭哼了一聲。

「……誰、誰擔(dān)心你了啊。那是——當(dāng)然的啊。」

琴里臉頰泛紅，嘟起嘴唇。那副模樣可愛至極，令士道更用力撫摸她的頭。

「哈哈……是啊，說的也是。」

「咳、咳！」

這時突然傳來刻意發(fā)出的干咳聲。真那的表情有些不悅。

「啊，呃，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真那你當(dāng)然也是我可愛的妹妹喔……」

士道連忙慌張地辯解后，真那便聳了聳肩，像在表達(dá)「我知道啦」。

「我鬧你的啦。我也一樣不希望你改變現(xiàn)在的個性。」

「不過——」真那接著說：

「如果有方法可以恢復(fù)過去的記憶，我確實(shí)也希望能試一試。崇宮澪究竟是何許人也；我跟兄長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事，想知道的事情有一大堆。」

「……是啊。」

士道下定決心，同時點(diǎn)點(diǎn)頭后，垂下視線，慢慢舉起右手。

接著吐了一口長氣，集中精神。

感受全身循環(huán)的力量流動，讓力量流向某個地方。

從精靈身上封印的靈力遵從士道的意志涌向右手，身體一下子熱了起來。

士道以前還不怎么擅長掌握這種感覺，但自從靈力失控過一次后，只要處于能集中精神的環(huán)境和時間，多少能自由控制力量。

「——〈封解主Michael〉。」

士道呼喊天使之名。

于是，像在回應(yīng)他的呼喚，全身發(fā)熱的感覺從右手冒出——出現(xiàn)一把前端為鑰匙形狀的巨大錫杖。

「喔喔……！」

「〈封解主Michael〉……」

所有精靈屏息驚嘆。

士道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好讓心情平靜下來后，雙手舉起顯現(xiàn)出來的〈封解主Michael〉，打算刺向自己的頭部。

……不過，〈封解主Michael〉實(shí)在是太巨大，難以完成這個動作。看見他那逗趣的模樣，精靈們露出苦笑。

「唔唔……」

「以此大小想必難以操作吧，郎君。既然〈封解主Michael〉已在你手中，對于它的力量你應(yīng)該心知肚明。使用【小鑰Tefete】便可。」

六喰豎起一根手指如此說道，語氣宛如一名教導(dǎo)弟子的仙女。

「【小鑰Tefete】……」

士道復(fù)述這句話。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明明是不曾耳聞的詞匯，心中卻早已明白。

但這并非士道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只要手持精靈的天使，腦海里就能隱約想象出其天使的能力。

想起理應(yīng)不知道的事情，這感覺真是奇妙。

士道在腦海中清楚浮現(xiàn)實(shí)際的形體后，再次呼喚其名。

「〈封解主Michael〉——【小鑰Tefete】。」

隨后，士道手上握著的巨大钖杖便漸漸縮小，變成一手可掌握的大小。

原來如此，這樣就能運(yùn)用自如了。

想必六喰將鑰匙刺進(jìn)自己頭部時也是利用這種形態(tài)吧。

「很好……」

士道重新調(diào)整呼吸后，將手中的鑰匙慢慢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那么，我要開始嘍。」

「嗯……！」

「毋須擔(dān)憂，相信〈封解主Michael〉吧。」

「討厭～～！那種刺刺的東西要插進(jìn)達(dá)令的體內(nèi)～～！」

「……美九，你先閉嘴一下。」

精靈們你一言我一語。士道「啊哈哈」地苦笑。

原本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不少。士道再次深呼吸后，將〈封解主Michael〉的前端一口氣插進(jìn)腦袋。

◇

——一片白茫茫。

如果要以一句話表達(dá)「那幅光景」，就會這么形容吧。

若是信仰虔誠之人所見，勢必會以為是厭棄人類的神明所下的審判；若是陰謀論者所見，勢必會以為是敵國發(fā)動的核武攻擊；

若是受限于常識之人所見，勢必會以為是看見幻覺或作白日夢吧——眼前就是這樣的光景。

爆炸。

沒錯，恐怕是發(fā)生爆炸……了吧。

但是由于「那幅光景」跟少年腦海里「爆炸」

的印象與規(guī)模相差太多，他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貼切的詞匯形容那個現(xiàn)象。

直到數(shù)秒前，他還處于與往常無異的日常生活之中。

會走那條路也不過是因?yàn)橄胭I書才前往商店街。

不過，當(dāng)他一邊思考今天晚餐的菜色，步調(diào)悠閑地走在鋪設(shè)平坦的路上時，擴(kuò)展在眼前的熟悉街景突然籠罩在刺眼眩目的光芒之中。

不，正確來說，應(yīng)該是包含那條街道在內(nèi)，遠(yuǎn)達(dá)數(shù)十公里左右的廣大領(lǐng)域。

轉(zhuǎn)瞬間，四周響起震天價響的轟隆聲，產(chǎn)生劇烈的沖擊波，他的身體如樹葉般被輕易吹飛。

「唔……啊……！」

撞上地面上崩塌的圍墻，發(fā)出痛苦的叫聲。

片刻后，震動空氣的沖擊波停息，四周轉(zhuǎn)為一片寂靜。

不，正確來說，似乎是因?yàn)閯偛彭懫鸬木薮舐曇簦瑢?dǎo)致耳朵暫時失靈。

「唔……」

少年撥開落在自己身上的大量建筑物碎片與小石頭，忍痛撐起上半身。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搓揉著模糊的雙眼抬起頭。然后——

「什么——」

看見擴(kuò)展在前方的景色后，啞然失聲。

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而是「什么都沒有」。

大樓、住宅、汽車、電線桿、紅綠燈、行道樹、道路，以及——人類的身影。

那里完全不存在任何想起「城鎮(zhèn)」

這個詞匯時理當(dāng)會浮現(xiàn)的要素。

有的只是被夷為平地的地面與呼嘯而過的狂風(fēng)罷了。

他本來以為發(fā)生那么大的爆炸，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然而，并非如此。

強(qiáng)烈的突兀感。他瞪大雙眼，再次望向四周。

瓦礫的數(shù)量明顯寥寥無幾。

倘若這是隕石掉落、炸彈或是瓦斯爆炸之類所造成的現(xiàn)象，即使破壞了位于原地的物體，照理說殘骸也會散落四周才對。

然而，如今散落在他周圍的瓦礫卻不是爆炸造成的，全是遭爆炸余波破壞的建筑物所產(chǎn)生。

不管是汽車的殘骸、樹木的碎片——還是人的尸體。

疑似爆炸的中心點(diǎn)并不存在理應(yīng)位于那里的東西。

沒錯。可能遠(yuǎn)達(dá)幾十公里的廣大領(lǐng)域化為平地，卻全然不見理應(yīng)存在過那里的龐大物質(zhì)和生物。

宛如——只有那個范圍被消除了。

「…………」

不對——少年咽下一口口水，否定自己的想法。

這事態(tài)確實(shí)十分異常，顛覆常識。

不過，若要問是否對這個現(xiàn)象毫無頭緒，答案是否定的。

——空間震。

「數(shù)個月前」在歐亞大陸開了一個大洞，原因不明的大災(zāi)害。

那起世紀(jì)大事件連續(xù)占據(jù)了電視和報(bào)紙版面，而世界各地也緊接著發(fā)生小規(guī)模的空間震。

現(xiàn)在擴(kuò)展在他眼前的光景，與電視上所見的空拍影像一模一樣。

「這就是……空間震嗎……？」

少年目瞪口呆地低喃后，再次放眼望向那幅光景，全身顫抖。

他知道那是人類史上空前未有的極大災(zāi)害，也理解那是惡魔投下的骰子，已骰出的結(jié)果無法更改，

不知如何采取對策和回避。

不過，一旦親眼目睹——

而且是在如果早個幾分鐘出門就可能受到波及的狀況下——

原本總覺得有些虛幻的感覺也開始變得真實(shí)。

然而——

「……！」

下一瞬間，他抖了一下，并非因?yàn)楦械娇謶帧?/p>

而是因?yàn)榭匆娺h(yuǎn)方——被夷為平地的大地上，有個類似人影的豆大物體。

照理說，根本不可能看見相隔如此遙遠(yuǎn)的地方有人影。

但由于前方完全沒有遮蔽物和障礙物，才能看見。

很難相信會有人在那場爆炸中幸存，但也不排除是之前躲在建筑物地下樓層的人爬了出來。

「嘖……」

他也不想踏進(jìn)剛剛才發(fā)生大爆炸的地方。畢竟原因不明，難保不會再次發(fā)生相同的爆炸。

不過，搞不好那個人受了傷，搞不好他在那里動彈不得——

當(dāng)這些想法掠過腦海的瞬間，少年的腳便半自動地抬了起來。

筆直地奔馳在前一刻還充滿人民生活氣息的死亡空間。

必須盡早確認(rèn)那個人影的狀態(tài)的這個想法，與視情況必須扛起那個人離開這里的焦躁，促使他的腳步動得比平常快。

不過——

「那邊的人！你還好——」

不知在地面上跑了多久，等到他終于來到能看清那個人影實(shí)際面貌的距離時——

他不禁停下了腳步。

「咦——」

喉嚨半下意識地發(fā)出聲音。

理由非常單純。

因?yàn)橛幸幻沓嗦愕纳倥自谒袞|西都消失無蹤的大地上。

她的存在令他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視線……

注意力……

還有心——

——在一瞬間全被奪走了。

她就是如此……

超乎常人……

非比尋常——

「甚至是暴力般的，美麗」。

「你、是……」

「……………………」

聽見少年說的話后，少女像是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般慢慢地抬起頭。

——怦通。

心臟收縮。

「……，……，……」

少女的唇瓣微微開啟。

少年聽見她的聲音——

◇

「…………你是——」

在模糊的意識中傳來這樣的聲音。

經(jīng)過數(shù)秒后才發(fā)現(xiàn)那似乎是從自己的喉嚨發(fā)出來的。

「咦……？奇怪，這里是……」

朦朧的視野逐漸清晰。熟悉的房間。看來自己是躺在〈佛拉克西納斯Fraxinus〉的醫(yī)務(wù)室里。

「……哦，你醒了啊，小士。」

這時，頭上傳來別人的聲音。士道抬起下巴，望向上方。

「什么……！」

然后不由得瞪大雙眼。

看來令音是站在床頭，但從士道的位置看過去，比她的臉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攻擊力十足的胸器。

「……嗯？怎么了？」

「啊，不，沒什么……」

士道臉頰泛起紅暈，一臉尷尬地將臉轉(zhuǎn)開。

于是便看見似乎是在床邊守護(hù)他的精靈們。

「士道！你還好嗎！」

「請不要……勉強(qiáng)自己。」

一臉擔(dān)憂的精靈們沖到士道身邊，表達(dá)各自的意見。

士道有些困惑地回答：

「怎、怎么了？你們干嘛那么緊張？」

「還敢問！因?yàn)槟阃蝗换璧梗ξ覀儑樢惶　?/p>

「首肯。你將〈封解主Michael〉插進(jìn)頭部后，喃喃自語了一會兒，然后就昏倒了。」

「咦……」

八舞姐妹說完，士道微微歪了歪頭——「啊」了一聲。

沒錯。正如她們所說，士道的記憶在他將〈封解主Michael〉插入頭部后便中斷了。

「這樣啊……抱歉，讓你們擔(dān)心了。」

「不會，你醒來就好。」

「就是說呀～～還好沒事～～」

「我的吻果然喚醒睡美人了。」

「咦……？」

折紙若無其事地在大家說話時插進(jìn)了一句驚人的話。

士道驚愕得瞪大雙眼。

不過，琴里立刻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側(cè)頭部。

「你在胡說什么啊！最好士道會相信啦！」

「你確定我在胡說嗎？這個空間飄浮著許多分子，難說我吐出的氣息所蘊(yùn)含的分子沒有碰到士道的嘴巴。換句話說，就算視為間接接吻也沒問題吧。」

「！請、請等一下，教授！這么說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待在同一個房間的我不就跟其他所有人……！」

「處于激烈交纏深吻的狀態(tài)。」

「沒想到在野有這種天才存在！學(xué)會到底在做些什么呀～～！」

誘宵研究員對鳶一教授劃時代的學(xué)說激動地表示贊同。

可以看見琴里將手?jǐn)R在額頭上唉聲嘆了一口氣。

其中有一名少女一臉抱歉地縮著肩膀——是六喰。

「唔……」

「六喰？」

士道出聲詢問后，六喰便抖了一下，接著說：

「……抱歉，郎君。都怪妾身要你使用〈封解主Michael〉……」

說完，六喰一副歉疚的樣子露出陰沉的表情。

士道吐了一口氣后坐起身子，像在表達(dá)自己完全不要緊。

「你看看我，一點(diǎn)事情也沒有。而且根本不是你害的，其實(shí)我今天早上就因?yàn)樗卟蛔悖眢w狀況不太好。」

「郎君……」

或許是察覺到士道的心意了，六喰點(diǎn)點(diǎn)頭。

其他精靈見狀也露出微笑。

接著過了幾秒，像是在等待其他人說話告一段落似的，墻邊傳來真那的聲音。

「——兄長，在你剛醒來就這么請問你是很不好意思啦，不過，結(jié)果怎么樣了呢？」

「咦？」

「我是在請問你〈封解主Michael〉的結(jié)果。看樣子人格是沒有變啦……你有想起什么事嗎？」

「…………」

真那說完，所有人都咽了口水。

精靈們的視線同時集中到士道身上。

真那問的問題很有道理。

因?yàn)槭康涝揪褪菫榱藢ふ疫z忘的過去記憶中是否有關(guān)于「崇宮澪」的線索，才使用〈封解主Michael〉的。

然后——士道看見了。

看見明明是自己的卻又感到陌生的記憶。

看見理應(yīng)不曾目睹的已知光景。

「嗯，這個嘛……」

士道卻在這時止住話語。

但他并非打算賣關(guān)子，也沒有想對大家隱瞞他的記憶。

只是單純地——想不太起來他看見了什么罷了。

「咦……真是奇怪。我的確……有看到什么畫面。」

他將手抵在額頭上，發(fā)出呻吟般的聲音。不過，即使再怎么絞盡腦汁，已在腦海里煙消云散的光景也沒有顯現(xiàn)出影像。

打個比方，就像從夢境中清醒后的感覺。明明前一刻還在作夢，清醒的瞬間，夢里的世界卻像糖果般碎裂，腦海里只留下「有夢見什么」這種有如夢境殘骸般的實(shí)際感受。

「……可惡，我到底看見了什么？為什么我記不起這么重要的事……」

當(dāng)士道抱頭苦思時，突然有人將手溫柔地搭在他的肩上——是令音。

「……冷靜點(diǎn)，小士。不需要焦急，只要再想其他方法就好了。」（不愧是你呀！令音）

「令音……」

士道抬起頭，室內(nèi)的精靈們也紛紛點(diǎn)頭表示同意。

「沒錯，士道，一定還有其他方法才對！」

「……反正本來就沒有頭緒，不過是回到原點(diǎn)罷了，用不著在意。」

「是啊～～少年你真會吊人胃口～～」

「……嗯，說的也是。謝謝你們。」

聽大家這么一說，士道嘆息著如此回應(yīng)。

老實(shí)說，士道受到無力感與輕微的自我厭惡所折磨，但總不能表現(xiàn)出來讓其他人感到不安。

他伸出雙手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后，抬起頭說：「好了！」

「就是要有這樣的氣概，兄長——所以，我有一個提議。」

真那豎起一根手指說道。士道納悶地歪了歪頭。

「提議？」

「沒錯。剛才使用的天使——是叫〈封解主Michael〉吧？這次能不能換刺進(jìn)我的頭看看？」

「咦……？」

士道聽了這番話，瞪大了雙眼。

不過，他馬上便了解真那的意圖。

失去記憶的不只士道一人，真那也封印起過去的記憶。

而既然她是士道的親妹妹，她的記憶里或許會有關(guān)于「崇宮澪」的情報(bào)。這個提議確實(shí)非常合理。

「原來如此，你說的確實(shí)……」

這時，琴里卻快步走向前，介入真那和士道之間。

「好了、好了，下次再說。先等士道康復(fù)吧？」

「咦？不用，我已經(jīng)……」

就在士道想高聲反駁時，這次換二亞插了進(jìn)來。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事。

「沒錯、沒錯，男生一但拔出來就必須休息一會兒才行。就算少年還年輕，也不該讓他太勉強(qiáng)喔，小真真。啊，我是指天使的事情喔。」

二亞這么說著瞥了士道一眼。

士道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們數(shù)秒——

不久后才意會過來兩人的心思。

「啊……」

真那的記憶的確遭到封印。

但那不只包含士道等人期望的「崇宮澪」情報(bào)，還包括真那過去被DEMIndustry抓走，身體被施以魔力處理時的事。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受到怎么樣的對待，但肯定是不愉快的遭遇。

既然無法保證〈封解主Michael〉會選擇記憶解鎖，最好還是避免用在真那身上。

「……也是。抱歉，真那，下次再說可以嗎？」

「唔嗯……」

士道說完，真那癟起嘴撫摸下巴。

看來她并非完全理解士道等人的意圖，但應(yīng)該察覺到必定有什么理由了吧。真那嘆了一口氣，揮揮手。

「我知道了。既然你們這么說，我也就不堅(jiān)持了。」

說完，意外地放棄得很干脆。

這名少女還是一樣通情達(dá)理，爽快俐落。

盡管外表看起來像國中生，但真那深思熟慮的部分與威嚴(yán)不亞于大人。老實(shí)說，偶爾會讓人分不清到底誰年紀(jì)比較大。

「嗯……抱歉啊，真那。」

「不會。我才抱歉，沒有顧慮到你的身體狀況。」

真那說完，琴里吐出安心的氣息。

這位妹妹腦筋也轉(zhuǎn)得比士道快，是個可靠的司令官。

「總之，你現(xiàn)在就先休息吧。看你好像還殘留著『有看見什么』的感覺，如果沒問題，下次一邊測量腦波一邊使用〈封解主Michael〉看看吧，搞不好能知道些什么。」

「嗯，就這么做。」

士道說完，琴里回以首肯，接著拍拍手。

「好，那大家就先回去吧。太吵鬧的話，士道沒辦法好好休息。」

「沒問題。我有自信能消除氣息。」

「人家留下～～！人家會唱搖籃曲～～！」

「我留下！我會素描少年的睡臉！」

「那三個人去上廁所時，要派人監(jiān)視。」

琴里瞇起眼如此說道，推著精靈們的背將她們趕出醫(yī)務(wù)室。

士道苦笑著目送她們的背影，緩緩嘆息并再次躺回床上。

「……崇宮，澪……」

然后呢喃著這個名字，朝天花板伸出手，一根一根收起手指握拳。

——只有一件事。

沒錯，只有一件事，士道沒有對琴里她們說。

他并非謊報(bào)事實(shí)，他確實(shí)有感覺看到了什么畫面，卻想不起內(nèi)容。

然而——不知為何。

當(dāng)他聽見、想起、呼喚記憶里本應(yīng)不存在的崇宮澪之名時——就涌起一股心臟絞緊般的感覺。

「…………」

士道一語不發(fā)地放下手，蓋上棉被，閉上雙眼。

◇

「…………」

艾蓮·梅瑟斯坐在公司一室的椅子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不停抖著腳。

她擁有一頭宛如匯集了月光的淡金色頭發(fā)與一雙碧眼。

這名少女年輕得不像背負(fù)著DEMIndustry第二執(zhí)行部部長這種盛名，容貌可愛得仿佛妖精。

不過，那美麗的五官如今卻因?yàn)檫^度的壓力而皺成不快的表情。

原因再清楚不過。

「——我說，你是父親大人的青梅竹馬吧？」

「以前的父親大人是怎樣的感覺？」

「話說，不覺得阿爾緹米希亞很難念嗎？沒有昵稱之類的嗎？」

「要取什么？阿爾米？」

「呀哈哈哈哈哈！」

「對了，艾蓮，你用哪一牌的洗發(fā)精啊？」

「啊，頭發(fā)分岔了。」

……云云。

因?yàn)槠匠０察o的室內(nèi)簡直像女校教室那般被喧嘩所籠罩。

目測室內(nèi)現(xiàn)在至少有二十名以上的少女聚在一起吵吵鬧鬧。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們?nèi)奸L得一模一樣，擁有深灰色頭發(fā)與一雙藍(lán)綠色眼眸。

〈妮貝可Nibeelcole〉——以魔王〈神蝕篇帙Beelzebub〉的力量與DEM Industry的超凡技術(shù)所制造出來的擬似精靈。

就如同她們擁有同樣的容貌，她們的聲音也如出一轍，唧唧喳喳的閑聊聲毫不客氣地從四面八方傳來。

而且自從她們誕生之后，幾乎每天都是這個狀態(tài)。

對個性本來就難以說是不拘小節(jié)的艾蓮來說，這環(huán)境實(shí)在令她很難忍受。

「……〈妮貝可Nibeelcole〉，你們不能安靜一點(diǎn)嗎？」

艾蓮不耐煩地說完，〈妮貝可Nibeelcole〉群便表現(xiàn)出一副不知道為何挨罵的模樣，瞪大雙眼。

「咦咦？我們只是很普通地在聊天而已啊。」

「我說呀，果然上了年紀(jì)就會比較敏感嗎？」

「你是指歇斯底里嗎？好可怕喲～～」

「…………」

〈妮貝可Nibeelcole〉吵鬧的聲音令艾蓮眉尾抽動了一下。

于是，坐在她對面的阿爾緹米希亞張開手心安撫她：

「好了、好了……她們看起來又沒有惡意。」

「這也是一個問題。沒教養(yǎng)的小孩跟猴子沒兩樣。不管有沒有惡意都應(yīng)該就結(jié)果而論吧。」

艾蓮悻悻然說完，〈妮貝可Nibeelcole〉群便一臉不滿地嘟起嘴。

「干嘛這樣說呀？那艾蓮你自己不也有問題嗎！」

「就是說嘛。我們明明就只是在聊天而已，干嘛找碴？」

「嫉妒我們年輕也該有個限度吧。」

「要是沒有顯現(xiàn)裝置，你比常人還不如。」

「弱不禁風(fēng)的豆芽菜部長～～」

「！等一下，最后那個外號，你們是從哪里聽來的……！」

「喀噠」一聲，艾蓮從椅子上站起來。于是〈妮貝可Nibeelcole〉群樂不可支地發(fā)出「呀哈哈！」的笑聲，在室內(nèi)飛來飛去。

「你們這些家伙，鬧夠了沒——」

正當(dāng)艾蓮想發(fā)動顯現(xiàn)裝置時——卻在前一刻打消念頭。

因?yàn)樵谒酒饋淼乃查g，房門開啟，一名男子走了進(jìn)來。

他給人的印象就像聚集黑暗再壓縮成人形的感覺。

黯淡的灰金色頭發(fā)，以及鐵銹色的雙眸。年紀(jì)頂多三十幾歲吧，卻散發(fā)出不符年齡的魄力與威嚴(yán)。

艾薩克·雷·貝拉姆·威斯考特爵士，巫師之王，一手建立起DEMIndustry。

「——喔喔，你們大家都聚在一起啊。正好。」

「父親大人！」

看見那個身影的瞬間，室內(nèi)的〈妮貝可Nibeelcole〉群同時聚集到威斯考特身邊。

「工作忙完了嗎？」

「你聽我說，艾蓮她好過分喲。」

「就是說呀。我們又沒做錯事，她卻找我們的碴。」

「要是她生氣，我們可拿她沒辦法，會拿大便丟我們呢。」

「外表是豆芽菜，智商是大猩猩。」

「你說誰啊……！」

這次艾蓮沒有忍住，

隱形的隨意領(lǐng)域隨著怒吼聲在她身體周圍展開，勒緊位在旁邊的〈妮貝可Nibeelcole〉身體。〈妮貝可Nibeelcole〉發(fā)出痛苦的叫聲，消失身影。之后，一張陳舊的紙張飄落在地。

并非艾蓮利用顯現(xiàn)裝置改變她身體的性質(zhì)，而是她們原本就是書之魔王〈神蝕篇帙Beelzebul〉的書頁幻化而成，不過是生命活動被中斷，變回原本的姿態(tài)罷了。

不過，〈妮貝可Nibeelcole〉群的個體就等于全體，全體也集合為一體。所有〈妮貝可Nibeelcole〉共享記憶與人格，是「個體」感覺曖昧不清的魔導(dǎo)生命體。

從她們的角度來看，這種程度還算不上「死亡」，頂多只是像指尖被輕輕敲打的感覺吧。而實(shí)際上剩下的〈妮貝可Nibeelcole〉們對同伴消滅也毫無悲嘆的樣子，只是一臉不滿地看向艾蓮。

「呀～～真狠心～～」

「竟然下得了這種毒手～～」

令人惱怒的喧鬧聲又開始鼓噪。艾蓮狠狠地瞪著其他個體。

這時，威斯考特發(fā)出極為沉穩(wěn)的聲音說：

「艾蓮，冷靜點(diǎn)，沒必要刻意減少同伴的數(shù)量吧。」

「……是。非常抱歉，艾克。」

聽艾克這么一說，艾蓮便解除了隨意領(lǐng)域。她對〈妮貝可Nibeelcole〉依然感到煩躁，但威斯考特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威斯考特淺淺一笑后邁步向前，觸碰落在地上的那張數(shù)秒前還是〈妮貝可Nibeelcole〉的紙。

剎那間，紙張散發(fā)出淡淡的光芒，隨后從中冒出一名少女——

是剛才被艾蓮的隨意領(lǐng)域絞殺的〈妮貝可Nibeelcole〉。

「呸～～！」

〈妮貝可Nibeelcole〉對艾蓮伸舌頭扮鬼臉后，立刻躲到威斯考特背后。

「…………」

老實(shí)說，艾蓮還想再絞殺她一次，但總算讓心情平靜下來，吐了一口氣。

她干咳了一下重新打起精神后，望向威斯考特。

「……所以，艾克，你剛才說正好，是什么意思？」

「喔喔。」

艾蓮說完，威斯考特便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后舉起右手，顯現(xiàn)出一本漆黑的書。

那是威斯考特從精靈手上搶來的無所不知的魔王〈神蝕篇帙Beelzebul〉。

「雖然花了一點(diǎn)時間，但終于查出來了——看來果然是〈夢魘Nightmare〉在得知我們的襲擊計(jì)劃后加以妨礙。」

「……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夢魘Nightmare〉早就知道我們會襲擊……不對，正確來說，是實(shí)際體驗(yàn)過了。然后再推翻已知的事實(shí)，幫助五河士道躲避即將面臨的死亡命運(yùn)——當(dāng)然是利用時間天使〈刻刻帝Zafkiel〉的力量。」

「什么……」

聽完威斯考特說的話，艾蓮不禁皺起眉頭。

但她立刻便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多么驚人的天使力量。不過，如果沒有這種程度的能力，威斯考特也沒必要搶到手了。

「……原來如此，還真是棘手呢。不管我們?nèi)绾螒?yīng)對，對方都會見招拆招是嗎？」

「是喔？果然是這樣啊～～」

「難怪那女生像通了靈似的，簡直就像知道我們會在什么時機(jī)出現(xiàn)。」

「是啊。要不然，艾蓮也就罷了，怎么可能連我們都鎩羽而歸？」

「……今天小飛蟲真吵啊。要不要噴個殺蟲劑呢？」

艾蓮惡狠狠地瞪向〈妮貝可Nibeelcole〉后，她們便裝腔作勢地發(fā)出尖叫：「呀～～！」「

父親大人我好怕～～！」緊抓住威斯考特不放。

「總之，只要〈夢魘Nightmare〉手上握有〈刻刻帝Zafkiel〉，我們就必定居下風(fēng)，對吧？」

「沒錯——不過，那也不盡然是壞事。」

「怎么說？」

艾蓮詢問后，威斯考特?fù)P起嘴角。

「對我們而言沒幾次的戰(zhàn)役，〈夢魘Nightmare〉卻經(jīng)歷了數(shù)百次。不斷重復(fù)同一件事比想象中還要勞神費(fèi)力，更別說每次都得目睹心愛之人的遺容。」

「…………」

聽威斯考特這么說，艾蓮在腦海里想象自己親愛之人被殺害無數(shù)次，為了避免死亡命運(yùn)而不斷嘗試無止盡的挽救之路的畫面。

——即使是身為最強(qiáng)巫師的艾蓮，也不禁毛骨悚然，并且差點(diǎn)對承受這個重?fù)?dān)至今的敵人〈夢魘Nightmare〉時崎狂三肅然起敬。

「……意思是，等〈夢魘Nightmare〉自己放棄嗎？」

「這是一定的吧。反正對我們來說不過是幾天的事。說是等待，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但是——」威斯考特繼續(xù)說：

「時光能不停倒流這一點(diǎn)本身就令人畏懼。難保她不會在幾千幾萬次重返時光之中找到出乎我們意料的解決方法——既然如此，我們也必須竭盡全力讓她盡早放棄。」

「竭盡全力嗎？」

「是啊。正如字面上所示——投入DEMIndustry全部的執(zhí)行力，徹底擊潰五河士道，摧毀她的希望、理想，一切的一切。讓〈夢魘Nightmare〉就算事先得知所有事實(shí)，也絕對無法回避。」

威斯考特如此說完，加深臉上的笑意。

于是那一瞬間，設(shè)置在室內(nèi)天花板上的通風(fēng)口傳出聲音，隨后從中飄落幾張紙。

陳舊的紙張飛舞在空中，快要觸碰到地板時釋放出淡淡的光芒，幻化為少女的姿態(tài)——當(dāng)然，是〈妮貝可Nibeelcole〉的樣貌。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你看、你看。」

「我抓到這種玩意兒。」

說完，〈妮貝可Nibeelcole〉將收在背后的手上拿著的東西舉到威斯考特面前。

艾蓮見狀，微微皺起眉頭。

「……！」

「這是……」

旁邊的阿爾緹米希亞也驚訝得瞪大雙眼。

不過，那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因?yàn)椤茨葚惪蒒ibeelcole〉手中拿著的，是一顆被斬?cái)嗟纳倥^顱。

綁成左右不均等的黑發(fā)，以及白皙的肌膚。

半睜的左眼露出時鐘表盤般的圖樣。可能是因?yàn)閯偪硵嗖痪茫弊拥那忻孢€滴滴答答流著血。

怎么可能忘記特征如此明顯的容貌？那是時崎狂三，剛才正好提到的精靈〈夢Nightmare〉。

她能利用天使的能力截取自己的過去，制造分身。

大概是命令分身潛入這里吧，目的恐怕是諜報(bào)或暗殺。

「哦，你立下功勞了呢，〈妮貝可Nibeelcole〉。」

威斯考特說完，〈妮貝可Nibeelcole〉便滿心歡喜地發(fā)出「嘿嘿嘿」的靦腆笑聲。

如果她手上沒有抱著剛砍下的噴血頭顱，看起來可能會像是一幕溫馨的親子情。

「不過，讓其他幾個同伙逃走了。」

「搞不好聽到了父親大人你們的談話。」

〈妮貝可Nibeelcole〉一臉抱歉地如此說道。不過，

威斯考特一點(diǎn)也不在意地笑著說：

「沒關(guān)系。只要她手上有〈刻刻帝Zafkiel〉，遲早會知道。這樣也好，就讓我們和〈夢魘

Nightmare〉在知道雙方所有計(jì)謀的情況下，全力一戰(zhàn)吧。」

威斯考特裝腔作勢地張開雙手，抬起下巴仰望上方。

「應(yīng)該最少還有一個人留下吧，〈夢魘Nightmare〉的尖兵啊。如果你在，轉(zhuǎn)告你的主人。」

然后露出邪魅一笑，接著說：

「——我會殺死五河士道。無論你讓時光倒流多少次，重返世界多少次，改寫歷史多少次，我都會徹底殺死他，讓你無法推翻他的死亡命運(yùn)。好了，試著抵抗吧——『最邪惡精靈』。」

雖然沒有聲音回應(yīng)這番宣言，但不知為何，艾蓮卻覺得盤踞在四周的影子似乎憤怒地晃動了一下。

各位官老爺一鍵三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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